知晚

【暮曦怀澄·春节·申时】江春入旧年

原著向

*超大量私设预警

cp包含:曦澄 微量忘羡

另含部分双杰

曦澄&忘羡 HE

双杰 OE(毕竟大过年的

请注意避雷

推荐BGM:周深版《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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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此人,自小就不是那通透性格,但凡他未曾理清之事,他皆会将它放在心中,迟早要将它理清才会作罢。他父亲江枫眠在世时,江澄时常会趁旁人不注意偷偷溜进宗主的院落,在那间书房中寻来父亲的字去临摹。彼时他年龄尚小,那些字他虽说大都认得,只是那词词句句的含义,却是不甚明了,他亦不作他想,先临了再讲旁的事情。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这便是他父亲时常写的一句诗。起初他并未当做一回事,然而遇的次数多了,这诗自然也瞧得眼熟了,彼时他亦只当做父亲爱极了这句,现在想来,怕是父亲心中埋着许多的无奈与不甘。那么如今呢,父亲,那年你可曾追上了阿娘,与她再讲上一句话?

三十载春秋,仿如弹指一挥。故人何在?

 

十五年前,江澄一袭素衣立于云深不知处山门之外。

当年他与魏无羡来姑苏求学时,二人曾在不远处的柏树下埋过两坛天子笑,不知这些年,魏无羡可曾去将那酒挖出来喝了。江澄抬首望了望天,又绕到那株柏树旁,伸出手拍了拍那树,心道这树似乎是又高了些。

这柏树长于此山之中已逾千年,怕是要比那姑苏蓝氏的仙府还要生的早些,柏树有灵,彼时温狗来犯,亦不敢轻易将这些松柏砍了去。江澄绕着这树转了三圈,打量了片刻,便动手掘起土来,未几,果然在这树下挖出了两坛天子笑,还有那镇在坛口的一块青石。


那日二人你推我搡地埋下这天子笑,江澄心道:这魏婴必熬不过三日,便会来挖这酒偷喝,到时我这坛怕是也要遭殃。他思来想去,第二日终是寻来了一块青石,翻出贴身的匕首,刻下了一只呲牙咧嘴的“恶犬”,瞒着魏婴下得山来,将这块“镇婴灵石”镇在了自己那坛天子笑上,掩上土后,江澄竟泛起了些许魏婴来偷喝他这坛酒的期待来。


许是这些年过得安逸,江澄发觉近来自己总会不自觉地忆起些旧事,而那些个旧事回想起来总是没完没了,然自那颗金丹挖出来后,他那些曾不可言说的情与怨,似是也一并挖出了,不知是渗入了金丹中,还是散在了天地间。

将思绪收回,江澄又将那块青石放回了原处,再把那两坛天子笑埋得更加严实了些,便起身向着山上拾级而去,那老柏树下的一场回忆,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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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时节,山中的傍晚早已滴水成冰,修仙之人虽不畏寒暑,然江澄望着不远处的白衣身影,仍是微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声,遂转念朗声道:“泽芜君竟亲自相迎,当真是折煞江某了。”蓝曦臣却只是继续向前迎着他走,笑着不讲话。

其实自打江澄入得山中,蓝曦臣便已感应到了结界的变化,江澄身上佩着他蓝家的通行玉令,这玉令与旁人的不同,只是江澄不曾知晓罢了,他只当蓝曦臣是随手给了他一块普通玉令,却不想,自己的这一块,竟是与蓝曦臣的宗主玉令原是一对。


那日蓝曦臣将玉令递与江澄时,江澄把那玉令在手中掂了掂,不觉道:“这块玉令竟与我求学时见过的不同,这块玉倒是件稀罕物。”

蓝曦臣轻笑片刻,与他道:“确是难得的上乘材料,然我多出一块,平日里用不到,平白搁着亦是浪费,不若晚吟替我保管。”

江澄歪歪头,挑眉笑道:“那算我偏得了,回头弄个好东西送你玩。”

蓝曦臣心中欢喜,面上却不露,回他道:“那我等着晚吟。”

 

山中雾重,正午时散去的雾气,此时又泛了上来,江澄对蓝曦臣嗔怪道:“都说了叫你不必亲自来接,你给我这玉令,是叫我挂着好看的么?”

蓝曦臣望着他,眉梢唇角尽是掩不住的笑意:“许久未见晚吟,当亲自下山相迎,然涣知晚吟不喜劳师动众,便只得在此等候,清茶早已备好,晚吟且随涣来。”说罢,便引着江澄入得门去。

 

“今日这茶,如何?”蓝曦臣放下茶壶,抬首便瞧见这平日里饮茶都能饮出灌酒气势的江宗主,此刻正执着那青瓷盏细细嗅着茶香,双目微阖,竟露出几分惬意。

室内茶香四溢,一旁的围炉中碳灰如雪,吊壶中煮茶的泉水沸起,水雾蒸腾,明月如钩,月光斑驳地落满了轩窗,风动影动,这月影与水雾阻隔着蓝曦臣的视线,映着眼前这人亦忽明忽暗,似是要在这夜色中隐去一般,蓝曦臣不由心头一颤,却是想也不想便伸出手去握住了江澄执盏那手的腕骨,江澄启目看去,蓝曦臣却已松开了手。

“失礼。”蓝曦臣垂首道。复去将吊壶取下,搁在一旁备用。


江澄静默片刻,对他道:“曦臣,你今日,有些不同往常,可是有话要说?”

蓝曦臣一如平常般笑着道:“稍后再说亦无妨。倒是晚吟此番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先前见到江澄这一袭素衣与身后背着的那把妥善裹起的剑,便心中有疑,只待叫江澄饮几杯热茶暖了身子,才好相问。

江澄放下青瓷盏,对上那道温润目光,蓝曦臣与他对望片刻,又执起茶壶,去为那已然空了的茶盏续茶,江澄望着他的动作,未几,缓声道:“确有要事,然于我而言,亦是喜事。”

蓝曦臣不解道:“喜事?”

江澄笑得轻松:“我此番前来,一为托付,二为道别。曦臣,我如今,已是云梦江氏前宗主了。”

茶壶应声而落,将江澄面前的青瓷盏砸出了一个豁口,这青瓷盏是江澄着人专程烧制,送与蓝曦臣的生辰贺礼。江澄看着那细碎的豁口,心中一阵惋惜,又琢磨着来年蓝曦臣的生辰要送些什么做贺礼了。

 

“布、布巾未在此处,涣去寻……”蓝曦臣说罢,便要起身,江澄见状,只抬手一挥,方几上的狼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蓝曦臣沉默半晌,复伸手拾起那只残缺的青瓷盏,摩挲了一阵,又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可惜了晚吟的心意。”

江澄望着他这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竟一时不知该不该再与他说下去,只得安抚道:“这怕什么的,回头我再送你多些,你乐意砸了听响儿也都依你。”

蓝曦臣怎会不知江澄讲这些浑话是意在哄他,然现下这个光景,又叫他如何宽得了心,便有些赌气道:“那涣定要着人去打一组柜子,将晚吟送的茶盏锁在一处,待晚吟何时再来,涣砸与你听。”

“你倒还真不客气。”见这人面色稍缓,会与他玩闹了,江澄便继续与他道:“曦臣,你可还记得,附你身的那邪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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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蓝曦臣在寒室中,被自己擒来的一只邪灵附身,且竟瞬间便被这邪灵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蓝家长老与医师皆是束手无策,只得以银针注入灵力,探入百会,暂时将这邪灵封入蓝曦臣体内,然此非长久之计,邪灵一日不除,蓝氏宗主便危险一日。


那日蓝曦臣只字未言便陷入昏睡,此前亦只来得及将清心铃从怀中取出,握在手上。蓝启仁当即急召含光君同其道侣夷陵老祖速归云深不知处,可蓝启仁却不曾料到,就连这二人,都无计可施。然而蓝启仁更加不曾料到,这魏无羡瞧见蓝曦臣手中的清心铃后,竟当真从那莲花坞将这尊大佛给请了出来。


当江澄出现在云深不知处时,未待有人领路,这江宗主竟熟门熟路地一路行至了寒室门口,召出紫电二话不说便缠上了蓝曦臣的脖颈,将他凌空架起。

蓝家一众长老看得是心惊肉跳,魏无羡亦层层地冒着冷汗,还要死死拉着一旁的蓝忘机,蓝忘机虽未打算出手阻拦,却仍不敢卸下一丝防备,若是这江晚吟失手……思及此处,他却是再也不敢去深思。

 

刹时间,镇于蓝曦臣百会穴处的银针弹出,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正制住他的江澄。

三毒出鞘,剑锋掠地,划出寸深沟壑。

“滚出来!”江澄怒喝一声,那邪灵应声而动,“不对。”江澄心中一凛,又向蓝曦臣喝道:“蓝曦臣,放它出来,我有办法!”

言罢,遽然挣动的蓝曦臣瞬时静止,未几,紫电化作戒形,缠于蓝曦臣左手食指,而一道绿影闪出,江澄挪腾三步,接住了脱力坠落的蓝曦臣,让他斜倚在自己怀中,江澄伸手探向蓝曦臣眉心,发觉他虽已失去意识,却似乎并未有何内伤。


二人稳稳落地后,江澄单膝点地,撑在蓝曦臣身后,向蓝忘机斥道:“你是做什么的?还不过来抱着他,等我求你不成?”生生把已迈出的一只脚的蓝忘机喊得定在了原地。

魏无羡一阵头痛,江澄这不先看看眼前急了就劈头盖脸给人一顿数落的毛病何时才能改改?然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遂伸手推了推蓝忘机,悄声道:“二哥哥叫他骂傻啦?别管他的嘴,快去瞧蓝大哥。”听魏无羡此言,蓝忘机才继续向江澄那处行去。


江澄将蓝曦臣交与蓝忘机,又伸手取下了蓝曦臣指间的紫电,方才看向依旧躁动的那道绿影,和围着那绿影打转的魏无羡。

“敢动一下我打断你的腿。”江澄面无表情道。

魏无羡不回头都晓得江澄在骂他,遂将两手一揣,对江澄道:“行行,你来你来。话说江澄,你是如何将它困住的?”

江澄未去瞧他,似是没听到他问话一般,从魏无羡身旁径直向那绿影走了过去,魏无羡垂了垂眼皮,心中疑惑竟大过了失落,他不明白江澄既然这样烦他,那又为何肯随他来蓝家蹚这浑水?泽芜君又如何得了这只银铃?他们二人何时这般亲近了?


江澄步步向那绿影逼去,感应到江澄向这边行来,那绿影方才只是想逃,此刻却异常狂躁,仿佛迷失方向一般,毫无章法地四处乱撞。只见江澄取下紫电,向空中一抛,喝一句:“速来。”那绿影顿时化作一团绿色烟雾,被鞭形的紫电牢牢困住。片刻,那紫色光团中,已再无一丝绿影的痕迹,紫电回形,又被江澄戴回了指间。

“江澄,你竟将紫电炼化了?”魏无羡惊奇道。

江澄这次终于看向了魏无羡,却也只淡淡颔首,并无言语,便转身向蓝启仁道:“蓝先生,还请代为转告泽芜君,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江某的私事,恳请泽芜君勿要再插手。先生保重,学生告辞。”说罢,便转身欲走。

蓝忘听闻此言,倒是更加确信了先前的猜想,兄长此次遇袭,确是与这江晚吟有关,便不假思索地斥责道:“江晚吟,你不识好歹!”

江澄只身影一顿,微微侧首,却并不曾回身,魏无羡上前两步,挡在蓝忘机与江澄之间,向着江澄劝阻道:“蓝湛他关心则乱,不知你与蓝大哥有何纠葛,但你这话讲得没头没尾,也实实让我们不知该作何感想,所以也怨不得蓝湛心急,江澄,不如待蓝大哥醒了,你有话大可亲自对他讲嘛。”


江澄原本便未打算动手,甚至连动口都不愿,可魏无羡这一番下来,方才反倒像他江晚吟无理取闹一般,然江澄不愿与蓝家其他人多作纠缠,只淡声道:“原话转达便是,我讲的,他自然会懂。”说罢,再不多停留片刻,便御剑飞离了云深不知处。

自江澄离去不到三日,蓝曦臣便转醒过来,得知那邪灵被江澄锁入紫电,亦不由得松了口气,只叫蓝忘机与魏无羡暂且留下,便独自御剑去了那云梦莲花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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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防江澄提起这段往事,却叫蓝曦臣心中不安起来,未待他问,江澄便径自说道:“彼时你的好心,我自是知晓。只是我恼你不管不顾,竟将那邪物引上身去,莫说是为我,为谁都不该如此鲁莽草率。”

蓝曦臣并未言语,只眼巴巴瞧着江澄,江澄瞧他这副模样,便调转话锋道:“且不说这些,再说怕是你要与我哭鼻子了,蓝大宗主可叫我如何哄你?”

倘若是平日里蓝曦臣叫江澄这样调笑,心中必会十分畅意,然今日,他却只得盼着他的傻晚吟不曾做出那件傻事,即便他心中已有九分确信,晚吟就是为此事而来。


江澄见哄人不成,又只得正色道:“我继续说与你听。紫电被我炼化后,便不只可验魂,还可蓄魂、炼魂。”

“这些我都知晓,晚吟曾在信中与我提起过。”蓝曦臣应道。

“这些我曾与你提起过,可‘炼魂’一术,你可知这炼出来的,会是何物?”江澄面露喜色,得意道。

蓝曦臣瞧着眼前这人,竟瞧出了些少年人的意气风发,遂稍感宽慰道:“涣只知此物被炼化后可助人固元,便想着将它擒来炼化,再送与晚吟,却不料……”

“却不料着了这邪物的道,还得让江某来抽几鞭子才能长记性!”江澄接口,嫌弃道。

蓝曦臣遂温厚笑道:“曦臣惭愧。”

江澄轻哼一声,继续道:“起初我亦只是将它囚在了紫电中,可不曾想紫电将其炼化后,竟生出一颗“金丹”来,然此“金丹”非彼“金丹”,此物不可放置体内,只可外置,且只要紫电不毁,此物便可永存。”

蓝曦臣心中大喜,遂庆幸道:“原是如此!晚吟此番前来,可是为托付这颗‘金丹’的?”

江澄笑道:“正是如此。”他话音刚落,便双手结印,右手二指点上蓝曦臣眉心处,“这金丹与授丹心法我都交与你,待我离去后,你且速召蓝二与魏无羡归返云深,替我了此心愿,算我江晚吟又欠你一回。”


蓝曦臣受了这金丹与心法,呆愣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不禁心有戚戚。是啊,以江澄的性子,又怎会退而求其次?他还的这颗金丹,必定是魏无羡原本的那一颗,遂强压苦涩道:“晚吟何必与我算得这样清楚?我原先曾想过,晚吟向来有债必偿,倘若能叫晚吟欠下人情,便是能叫晚吟许我一件事情。可后来我晓得了,晚吟还债,总是连本带利,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江澄瞧他笑得惨淡,遂安慰他道:“如此,我这一去,岂不干干净净?”

未待蓝曦臣回答,又与他笑笑,轻松道:“我知你在顾忌什么,然你大可放心,我江晚吟行事向来是先保全自个儿,再顾及旁人。即使我不愿自保,又怎会弃江家和金凌于不顾?如今阿凌已娶妻生子,地位稳固;江家又后继有人,如日中天,我便想着,怎么也该轮着我去瞧瞧这人间天地了罢?且我此番所托之物,并非小可,魏无羡凡人之躯又能熬得几年?我不将这金丹还他,待将来你弟弟找我拼命,又是一档子麻烦事,你且说,若蓝二找我拼命,你护着谁?”

“我……”蓝曦臣叫江澄这一问,直问得哑口无言。

“罢了,我怎会不知你那性子。你同我一样,若放得下宗室族人,那便离飞升不远了。”江澄摆摆手,径自说道。


你怎知我不会护你?可这话,蓝曦臣问不出口,他无颜相问,他甚至都不知自己该以何种身份来挽留江澄。

他怕他与江澄自此不再相逢,可他又为江澄如今的洒脱自在而由衷喜悦,他愿与江澄这般江头江尾地只通书信,却又不愿那前尘往事如跗骨之蛆一般地纠缠着他,他贪婪于江澄的依赖与相护,又心知肚明于江澄而言最好的选择并非自己,今时今日的江澄,是他乐于见到,却又不舍放手的江澄。


蓝曦臣只得颔首附和道:“晚吟当下心境,已今非昔比,若寒室有酒,当敬晚吟一杯。”

江澄不甚在意到:“以茶代酒亦可,是我该敬你一杯才是。若非是你将这邪物擒来,我又怎能阴差阳错地将这物炼化?”略一思索,又大笑道:“我敬你一杯,欠你一回,这便罢了。回头你可得叫蓝二与魏无羡给你磕个响头才是。”

蓝曦臣听罢,便站起身来,向江澄深深一揖,肃然道:“是我该替他二人谢你。”江澄叫他这一拜,拜得难得呆了一回,回过神来后,便起身扶起蓝曦臣抱怨道:“蓝曦臣你这是作甚!当年你替蓝二拜我拜得还不够吗?”

蓝曦臣直起身来,对江澄道:“当年之事,是晚吟仁厚,不与我兄弟二人计较,然此后种种,皆是我蓝家造孽……”

“蓝曦臣!”江澄打断他道,“当年我允你之时未曾与你言明,如今我便与你说个清明,只是今后,你若再叫我听到你如此懊悔当年之事,我便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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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人所说之事,便是事关那泽芜君的弟弟蓝忘机。

当年不夜天城大战之后,含光君带着已被心魔吞噬的夷陵老祖躲进乱葬岗,蓝曦臣与蓝家一众长辈破了蓝忘机设下的结界后,便想着将这二人一同带回云深不知处。只因魏无羡已心智全失,任凭他留在此处无异于放虎归山,那江小宗主在长姐惨死后,是何等的失魂落魄,只管抱着早已凉透的姐姐,竟生生将自己憋得昏死过去,这境况那日在场的一众世家无人不看在眼中,若非蓝曦臣替他斩下那几支流矢,即使魏无羡再护着他,不叫凶尸伤他,这世上也怕是再无云梦江氏了,江家如今为救自家宗主就已焦头烂额,又哪里顾得了早已叛逃江家的大师伯。

蓝曦臣只当蓝忘机定会听自己所言,与他一道带魏无羡回姑苏,却不料蓝忘机竟因救魏无羡灵力耗尽,又被此地鬼气沾染,借着那鬼气与他和自家长老大打出手,这冲天的怨气,似是要与魏无羡一同双双堕入鬼道一般,在此情形之下,蓝曦臣不得不对蓝忘机下了重手,又将魏无羡灵脉封住,囚在这乱葬岗中。


蓝忘机重伤后,又挨了三十戒鞭,待他醒过来后,魏无羡早已被万鬼噬魂,再也寻不到了。只是偏偏蓝曦臣那日下手过重,打得蓝忘机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口不能言,只剩得触觉与修仙之人的灵识堪堪能用,此等损伤并无甚猛药可用,只可日日施针调理,然那蓝忘机怎会甘愿就此放弃,一张传送符就将自己送至了乱葬岗,当蓝曦臣照例每日去静室探望他时,才发现人早已不见了。


却说那日,蓝忘机将自己传至乱葬岗后,便一时也没了主意,他如今四觉皆失,唯剩触觉,贸然来到此地,难保不会遇到邪祟之物,可他却不信兄长所言,他不信那人就这样消散了。

同他一样,那日江澄亦来到了乱葬岗,但与蓝忘机不同的是,他似是魏无羡还在此地一般,一步步走上山来,他亦不信,那人怎能就这般抛下一切去了?未曾给他留下只字片语,走得那般决绝,抑或是他也会不舍,只是早已销声匿迹在那日大作的狂风中。

 

江澄闻得琴声时,便敛了自己的气息,警惕地向声源处靠近,待他看清那抚琴之人正是那蓝忘机时,便一口恶气梗在心口,遂再未收敛声息,向依旧在抚琴的蓝忘机讽刺道:“含光君真是好雅兴,在此处抚琴,是盼着魏无羡能跳出来与你舞剑么?”他边走边说,而那蓝忘机的琴声亦是愈发急促。

江澄召出紫电,心道:我倒要瞧瞧,这人在装神弄鬼些什么?然未待江澄出手,蓝忘机却将琴一抛,向着他跑来,眼见着这人要滚下石阶,江澄便下意识地快行几步,撑在了那人的手肘上。


“魏婴……”蓝忘机口中呢喃着,却发不出声音。

江澄打量了他一番,便发觉了不妥,将那人身子扶正后,就不再动作,只死死盯着他,蓝忘机心中焦急,只得执起江澄的手,在他掌心中写道:“魏婴,是你吗?”

江澄依旧不动声色,方才这一番打量,他已觉出蓝忘机此时既盲又哑,不禁冷哼一声,心道:当真是难为蓝曦臣能将蓝忘机打成这番要惨不惨的模样,既给了惩戒,又堵住了蓝氏一众长老的嘴。

见此人毫无反应,蓝忘机又在江澄掌心写道:“你的气元我不会认错。”

“我不是魏婴。”江澄开口道。果然,蓝忘机对此毫无反应,这人亦同时丧失了听觉,蓝曦臣怎会放任这般模样的蓝忘机跑来这等虎狼之地?然未待江澄告知蓝忘机实情,江澄欲在蓝忘机掌心写字的手便叫人给握住了。


只一瞬,蓝忘机一把将江澄拉在身后,将自己挡在了自家兄长面前。方才蓝曦臣在一旁已瞧出忘机似是认错了人,只是他不知为何弟弟会将江澄认作魏婴。

彼时他们三人都不曾知晓,经年之后,这一切的答案都将会揭开,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源自魏婴的那一颗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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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你叫我哄骗蓝二,将自己装作魏婴,你拿蓝二曾护我姐姐相挟,又拿你曾救我回蓝家避难相逼,一连拜了九拜,又可知我江晚吟岂是那好拿捏的?纵使彼时你不叫我还这人情债,我亦不会袖手旁观。我有感于他待魏婴至深厚谊,亦是羡慕他……羡慕他未曾受宗族所累。曦臣,你我这样的人,哪里有为旁人搏命的资格?”江澄言罢,又将他背来的那把随便递与蓝曦臣,轻松道:“剑你也替我还他,日后他有了金丹,便能用得上了。”


蓝曦臣自方才起便只是垂眸不语,江澄已将话都说尽了,他不知自己还能再做什么,他此刻,甚至连一句话都讲不出。他待江澄的情,怕是再也不会叫他知晓了。

江澄见蓝曦臣此刻与那金凌使小性儿时的模样一般无二,便不再多言,只问道:“方才吃茶时,你要对我讲什么?”蓝曦臣不肯开口,只是赌气般地瞧着方几上的茶盏发痴,江澄万般无奈,便隔着方几跪坐起来,双手扶着蓝曦臣双肩,迫他瞧向自己,却不料蓝曦臣竟已悄悄地淌了半晌的眼泪,遂只得哄慰道:“你瞧你,哭什么?蓝大宗主几岁啦?将金丹与随便还他,我与他唯一相牵之物已断,如今,我无债一身轻,知我如你,该替我高兴才是。”

蓝曦臣拂开江澄的手,将身子背对江澄,以手掩面,哽咽道:“晚吟惯会强人所难,且不强旁人,只会强我。”


这话讲得,着实尴尬,然此刻这般情形,江澄亦是无法与他玩笑,他亦无法,仗着蓝曦臣的爱护困他一辈子,这样的债,他江晚吟还不起,亦不愿再欠。

江澄那颗心再冷,都会叫这人给焐热了,蓝曦臣他心中所想,江澄并非不知,然知道又能如何,江澄早已打定主意,要将所有情意掩埋于心,绝口不提,他晓得蓝曦臣心悦于他,可那世家第一公子却看不透自个儿的心事,江澄心道:这蓝曦臣,到底还是叫我骗过了。

江澄叫他哭得心乱,只得口不择言道:“好好,这回算我欺负你,回头叫你欺负回来便是。你哭成这样,叫旁人瞧见,还当我要不久于人世了。”他向来不忌讳这些,然蓝曦臣却听不得这话,闻得此言,更是仍僵着身子不肯妥协。

江澄瞧着自己又将这人欺负得狠了,又一不做二不休道:“然我临走之前,还能见到你哭成花脸猫,这一趟倒是走得蛮值。”


蓝曦臣听罢,便转过身来,脸上泪痕已被揩去,只剩一双星眸似是被烟给熏了,江澄瞧他肯转过身了,便又哄他道:“肯与我讲话了?好嘛,我以后每去一处,都给你递一封信和一些小玩意叫你玩,可以么?莫要再与我怄气了,再陪你坐一坐,我便要启程去眉山,你不预备再叮嘱我一些话么?”

“晚吟……”蓝曦臣开口,声音难掩嘶哑,“忘机与魏公子此时正在静室中,先前怕你不肯来与我相见,便将此事瞒了下来,你……可愿见一见他们二人?”


江澄原只想着,这一时节赶去眉山,便可陪他那外祖母过一个年节,却忽略了这忘羡二人亦是要回家探望,此事倒是他思虑不周,然如今未曾碰到亦不必特意相见,遂对蓝曦臣道:“不必,我与他二人无甚可说。”

蓝曦臣哪会不知,江澄并非无甚可说,而是他早已明白,说与不说,皆是债。可是债,总要有清账的一日罢,你欠的都还了,可你舍的,不该收一收么?

 

如此,二人谈笑饮茶,直至东方既白,江澄便向蓝曦臣辞行,而蓝曦臣却执意相送,江澄亦不再推辞,二人遂缓步向山下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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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待他二人行至山脚那棵柏树旁,魏无羡与蓝忘机才堪堪将这二人追上。

“江澄——江澄!”魏无羡见江澄脚步不停,便冲上前去,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

然江澄却只是笑望着蓝曦臣,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对他道:“果然是爱管闲事,他人的瓦上霜你就那么稀罕?”

蓝曦臣亦丝毫未有被戳穿的尴尬,只顶着那双红肿的眼眸望向江澄,坦然道:“涣当还晚吟一个干干净净。”


江澄听罢,只得无奈颔首,心道:果然在蓝家人那处讨不到任何便宜。遂转身向魏无羡道:“你撒手,我听着便是。”

魏无羡亦不与他纠缠,只质问道:“金丹!那金丹是怎么回事?为何就不要了?”

江澄闻言,却笑笑道:“物归原主罢了,我如今有了一颗‘金丹’,虽不抵你的好用,却聊胜于无。再者,我怕你这一世又早早地魂飞魄散,还要劳烦我替某人哄弟弟。”

“江晚吟……”方才便在一旁出神的蓝忘机此刻上前急切道,“那时——那时,是你?”蓝忘机面露哀色,琉璃色的眼眸中,尽是化不开的懊悔。

既已知晓答案,又何必再问。

江澄无声笑笑,淡然道:“不重要了。如今含光君失而复得,应珍惜当下,也不负你这两世深情。” 

“你为何不说与我知?”蓝忘机痛声道,江澄这一回并未再答他,只翻手抛过去一样物什,蓝忘机慌忙抬手接住,垂首一瞧,竟意外地眼生,然他稍稍放在指间摩挲了片刻,便瞬时满心酸楚,江澄还他的,是那只名为曦曦的草兔子。


彼时他因金丹之故,将江澄错认成了魏婴,他不敢表露心迹,只得旧满心欢喜地编了许多只草兔子,他问江澄,他编的这草兔子好不好看,江澄只在他手中郑重写道:“丑极。”他只当那是“魏婴”在成心与他玩闹,然他却不曾瞧见,江澄一脸嫌弃地向坐在一旁敛了气息的蓝曦臣说道:“像你。”

原来,这兔子确是这样丑。

 

“这些我与蓝湛都不曾知晓,为何你和蓝大哥从不曾提起?”魏无羡心中不甘,语气中难掩的急躁。

江澄看向他,心知只有将一切和盘托出,他这师兄才会老实闭嘴,便与他道:“魏无羡,你怨我恨我,我又何尝不会知晓,否则你为何处处躲我避我?然我亦只是在观音庙时方才知晓你竟怨我至此,怨到‘不知要与我说些什么’。只是你怨我怨得,却不大磊落,这心结隔了这样久,我也该替你解一解了。”

魏无羡见他提起往事,只惨然道:“你我的心结,还数的清么?”


江澄却只笑着瞧他,坦白道:“魏无羡,枉你聪明一世,又自诩通透玲珑,你可曾想过,我曾是愿意为你死的?”

魏无羡不解,江澄肯为他死么?他从未思考过江澄“肯不肯”,他只晓得,江澄不能死,而他更是一厢情愿地以为,江澄也认为自己不能死。

“为我死?”魏无羡反问道,“我怎会让你去为我死?”

“是啊,你不曾想过。”江澄望向一旁的老柏树,心中了然,遂又道:“然我为你,曾连命都舍得,何况乎区区一颗金丹?”


魏无羡此时头痛欲裂,江澄为他舍命?江澄竟会为他舍命?而他却从不知晓,可是——可是江澄说有,那便是有,然那又是何时呢?

江澄瞧魏无羡一脸惶然,亦有不忍,遂坦言道:“这会儿你倒脑袋不灵光了,罢了,莫要撑了,我告诉你便是。你那颗金丹为何而剖,我这颗金丹就是为何而失。信与不信,便由你罢。”

“你……你是说……!”魏无羡此刻的记忆却忽然鲜明起来。


他与江澄那日颓丧至极,又狼狈至极,如同两只被围剿的重伤幼兽。那雨落了一夜,似刀锋一般地打在他们脸上,江澄哭了一夜,早已没了力气,叫魏无羡半拖半抱着赶路。

那时他在去追江澄的路上曾怀疑过的。

他曾怀疑过倘若江澄是撇下自己回了莲花坞,怎会跑得这样快?江澄早已不堪重负了,又哪里来的力气跑回去送死?然而彼时他却归结为江澄复仇心切,却忘记了他那师弟是一个怎样顾全大局的人,他亦不曾想到,江澄那日确是要回莲花坞去送死,更不曾想到,是为他而去。

得知真相的那一瞬,总归会痛一下,但那之后,再深的伤,或早或晚,亦总会有结痂的一天。

江澄如今当真是如他自己所言,干干净净了。


他回首望向魏无羡,淡然道:“魏无羡,如今恩怨已泯,情仇两清,你已觅得良人,江家亦有归处……”讲到此处,江澄忽地笑了笑,又道:“你我今后,不如不见罢。”

说罢,遂向着这三人一揖,便转身前行,然未出几步,江澄却又回首看向魏无羡,顽童一般歪了歪头,对他到:“那儿,那棵老柏树下,你可还记得曾与我埋下了什么宝贝?”未待魏无羡回神,他又对着蓝曦臣道一句:“曦臣,还请保重。”便再度向山下行去。

山雾漫漫,江澄那一袭素衣很快便与那山雾融在一处,再看不真切。

多年不曾落雪的姑苏,今日竟落起了雪。


——————

 

江澄一早就明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然那乱我心者,却叫江澄迟迟无法释怀。

蓝曦臣的眷恋与渴望,他亦有之,只是他较蓝曦臣而言又多了几分心灰意冷,今生能得此挚友,他自是不再有所奢求,终究,他还是怕了这天命。


自与江澄分别这十五年来,蓝曦臣在前十年每隔半载方才能收得一封江澄递与他的信,却几乎月月都能收得江澄寄来的‘小玩意’。有书籍文玩,亦有瓜果草药……但凡江澄先前未曾见过的,他便会统统买下来几份,给莲花坞送去一份,再给小凌儿和蓝曦臣一人再送去一份。

金凌曾在一次清谈法会上与蓝曦臣感叹道:“我舅舅挣是能挣,花起来倒也是个不含糊的。”然他转念便想起当年那大梵山上,他舅舅替他布下的四百余张缚仙网来,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阵势,却不知再隔多久才能叫旁的仙门世家迎头赶上,遂收起了再去打趣自家舅舅的心。


可谁成想这往后五年,江澄几乎是要日日与蓝曦臣通信,如今回想起来,二人并未有何要事相商,只是蓝曦臣告知江澄今日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江澄再给蓝曦臣讲上一番今日游玩的见闻趣事。

然而时日愈久,蓝曦臣便发觉,自己可与江澄诉说之事愈发少了,可他那永不见天日的思念却与日俱增,令他总恨不能立时搁下给江澄写信的笔,去追随那人,云游也好,流浪也罢,只要与他一处,只要与他在一处,哪怕再见上一面,不讲话也好,怎样都是好的。

可是,他不能。

 

——————


“我待晚吟之心,晚吟怎会不知?只是他不知,我亦知晓他待我之心罢了。然他心中顾虑,我又如何不替他成全?他肯这样惦念着我,我已别无他求,倘若来日相见,故人依旧,便是大幸了。”蓝曦臣说罢,魏无羡竟埋头笑了起来,蓝曦臣与蓝忘机皆疑惑地看向他,待魏无羡笑够了,便与他二人道:“二哥哥,蓝大哥,你二人可知十五年前那棵老柏树下,我挖出了什么宝贝?”


那日魏无羡叫蓝忘机先与蓝曦臣上得山去,他独自一人在老柏树下挖出了那两坛天子笑和一块“镇婴灵石”,待他哭哭笑笑地喝完两坛酒,再捏着一块青石返回云深不知处时,蓝忘机早已于静室之中待他归来,他将那块青石塞进蓝忘机手中,只与他说了一句:“二哥哥,我再也不怕狗了。”便睡了过去。

待他醒来,金丹早已归位,随便与避尘也已挂在了一处。


“大哥,你懂他、疼他,而江澄亦是,他与你装傻是不愿你为难,你当他当真看不出你的心思么?大哥,且听我一句,只要你敢,江澄便敢,你若敢去追随他,他便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你一道断了袖。”

言至此处,魏无羡难得地出了一回神,半晌,又道:“他打小便是这样的性子……我亦是在他走后方才悟得这些。大哥,莫再让江澄独自一人,等得太久了……”

 

——————


“你这老头,许你钓鱼,就不许我抓鱼么?这是谁家的道理?你不叫我抓,我却偏要抓,我还要抓一条放一条,叫你今后都没得鱼吃,怎样?”江澄又同他这邻居老头争了起来,气得那老头总是要与他绝交。

这老头屡屡邀了江澄一道来湖边,却屡屡嫌弃江澄捉鱼捉得粗野,不及钓鱼雅致,江澄心中却不服,那你倒是钓上来一条叫我也气上一气嘛,鱼么钓不上,吃我捉来的鱼却把嘴吧唧得山响,乡下老头子懂得什么雅致不雅致?

可一说起这雅致,却叫江澄无可抑制地想起远在姑苏的那位宗主来,不知这泽芜君捉起鱼来,还雅不雅正?


“不晓得蓝曦臣吃不吃鱼哦。”江澄立在水中,一手扶着斗笠,望向千里之外的姑苏,一手抠着鱼鳃,思索着这鱼是干烧还是水煮。


“打扰这位公子……”闻得身后的一声轻唤,江澄抠鱼的手指一软,那鱼跌在水中便甩甩尾巴,往湖心处游去了。

身后那人不禁轻笑一声,又不知死活道:“在下自姑苏为觅故人而来,却偶然得见公子生得剑眉星目、清秀俊逸,竟如那谪仙一般,粗布麻衣亦掩不住的道骨仙风,便起了倾慕之心,还望公子成全则个。”


江澄闻得这一出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得那老头对蓝曦臣道:“你这后生倒是凶得很,却只怕你是难得成全喽,这满村都知道小江儿早已娶妻,他那娇妻与你却是同乡哟!”

江澄取下斗笠,转身瞧着那岸上的白衣公子,面上笑着,口中却吼道:“蓝曦臣!你吓走了我的鱼,该当何罪?”

蓝曦臣眸中早已蓄起水雾,亦笑着答道:“全凭晚吟发落。”江澄只望着那人,眼中泪水亦是要落未落。


“那便罚你给我捉鱼,不长,就——一万年罢。”

“好,就跟晚吟一万年。”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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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曦臣,你说——大年初一宜什么?”

“宜朝日东升,宜孤夜将尽,宜年年岁岁,宜暮暮朝朝。”

“惯会胡说。”

“只要涣与晚吟在一处,无论初一十五,便是诸事皆宜。”

 “哦。”


————春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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